白粥

《金钗钿合》

        还记得那日公主出降,出阁宴大请四方,众多宾客中他一眼就望见了杨宰相的那位堂妹。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。


        肤若凝脂,姿态丰艳,那簪子一拔便是铺天盖地的黑色绸缎,听腻了的曲子在她手指弹拨下也好听得发了狂。更让人动心的是那双眸子,从来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的惶恐和谄媚,而是不卑不亢,一种坦然直达心底。


        他是大唐的皇帝,坐拥三千佳丽,怎料遇上了她,一眼万年。相思,使忘却变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。再美味的珍馐也变得索然无味,已然将心许她,怎地收回?纵然背上千古骂名,也只想她一人而已。


        后来杨玉环便如此这般地从那道庵中被召了回来,成了杨贵妃。


        李隆基亲自谱写《霓裳羽衣曲》赠她,待她来时,命乐工弹奏这首曲子,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,低声地唤她“娘子”,眉眼中都是笑意。钿盒中的金簪已经等待了多时,那是他初见玉环后就早已备下的。如今他终于可以捻着这支簪,插入玉环的发间,乌发成团,一点金光闪烁,比预料中的更美,更动人心魄。美极了,他怀中这个人当真是美极了。他喜欢她用嗔怪的语气喊他“三郎”,喜欢看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霓裳羽衣舞,喜欢只要伸手入怀中,就有她的温度。


        为了讨得圣上的欢心和青睐,下到乡间闾里,上到皇宫别苑,盛行起了一股“以胖为美”的风潮,争相模仿玉环,只为了当今圣上能多看自己一眼。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,他想,他喜欢的只是他的环儿,不是她不行,像她自然更无用。


        常言道,红颜祸水。他的独宠是美酒,亦是毒药。其兄杨国忠见妹妹如此受宠,睥睨一切,公然在朝廷之上结党营私,祸乱朝纲。安禄山以清君侧名义发动叛乱,举国上下民不聊生,苦不堪言。别有用心的朝臣想彻底扼杀杨家势力,以国家危亡为要挟,要求诛杀祸国殃民的贵妃,打压权倾朝野的宰辅,以换取朝堂权力制衡,国家安定祥和。杨玉环终究还是成了人们口里那个祸国殃民的苏妲己。


        李隆基脸色铁青地把一本奏折扔得飞了出去,这又是一本要求他废了贵妃的奏折。他挥袖把桌子上的茶杯砚台全都摔在地上,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。怎么,身为一国之君,想要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也做不到么?他余怒未消,一封加急的书信就呈了上来,他瞥了一眼,只字片语使他脸色骤变。他僵住了,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了好几个时辰,泪水把信纸全都浸湿了也浑然不知。他麻木的把信烧掉,研墨提笔,唤来心腹交代了几句,等到他点头称是退下之后,便把殿内所有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,一个人在大殿内坐了整整一宿。


        自那以后,他经常抱着环儿,一言不发。


        那日,马嵬坡下,禁军将领陈玄礼剑指杨贵妃,高喊除贼子,皇帝无奈,赐贵妃自缢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明眸皓齿今何在?血污游魂归不得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李隆基狼狈地逃回京城,捡回一条命。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,只不过耳边少了霓裳羽衣曲,满满的落寞。打那开始,他似有些精神失常了,一个人的夜晚,总是又哭又笑,手中拿着一只金钗,遥望东瀛,好像在思念着什么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公园762年,皇帝驾崩,抑郁而终,庙号“玄宗”。
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听闻,马嵬坡下怎么也找不到那杨贵妃的尸首,而东瀛却出现了一个美女,肤若凝脂,姿态丰艳,无儿无女,面带头纱不曾以真容示人。临终前紧紧地攥着一封书信,尸骨都没有温度了也不肯放开。


        “环儿,朕虽身为一国之君,但仍有许多身不由己。如今朕护不了你,只能打点好一切,偷偷将你送至这东瀛。这一别便永无相见之日,纵使你我二人无法并骨,百年之后于地下长眠之时,朕的身边没有你的陪伴,也无妨。


        因为,只要你活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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